水妖冰蓝

　　比自己大了十来岁的教授忽然变成了儿子，怎么破？

　　詹姆·波特表示有点慌。

　　自他们被门钥匙传送到波特庄园，发现自己搞出个怎样的大乌龙后，格兰芬多脸皮最厚的学生——之一，尴尬得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摆了。

　　一道温暖的白光自上而下的笼罩了他，方才受的伤全都一点点的被抚慰，詹姆盘膝坐在柔软的地毯上，难得的扭捏了一下，才偷偷抬头看向神情专注的黑发男人。

　　仔细看，波特教授其实真的和他长得蛮像的。

　　就是那双眼睛，是浓郁的翠绿……

　　哎？！

　　他突然想起方才哈利说的，父母和教父……

　　所以莉莉最后还是答应嫁给他啦～

　　苦着脸的詹姆眼睛登时一亮，马上抛开那点纠结，又咧开嘴傻乎乎的笑了。

　　“詹姆？”

　　会客室的门被用力的推开，一对还穿着睡衣的中年夫妇脚步仓促的奔了过来。

　　再三交代只有紧急情况才能使用的门钥匙被触动，已经睡下的波特夫妇慌得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跑来查看情况。

　　“父亲，母亲。”

　　詹姆跳了起来，刚招呼了一声，就被尤菲米娅一把扯到了身边。

　　宝贝儿子脸色苍白，额前的碎发都被冷汗打湿了，黑色的校服沾满了灰尘，狼狈的样子看得尤菲米娅心疼极了，“这是怎么了？”

　　“这位是——”弗利蒙犹疑的打量出现在自家庄园的陌生人，对那张略有些熟悉的脸，心下生出许多猜测来。

　　“波特教授？”尤菲米娅眸色微寒，“我想我们需要一个解释。”

　　“其实……不关他的事……都是我没搞清楚状况……”

　　当满脸尴尬的詹姆下意识的拦在他身前，磕磕巴巴的为他辩解时，哈利垂眸看着那个身高才到自己胸口的少年，唇角微微的抿了抿。

　　解释当然是必须的，他之前没有主动与波特家联系过，不过是因为觉得身份尴尬，但不代表那些往事就真的那么难以启齿了。

　　迅速换了一身便装的波特夫妇在会客室招待了他，连同那个坚持要旁听，赶都赶不走的詹姆，三个人默默的听着哈利陈诉所有能说的一切。

　　那并不是什么轻松的事。

　　詹姆才听到一半，就不自觉的抱紧了他的胳膊，为他尽量轻描淡写的描述，难过得眼角都憋红了。

　　哈利偏过头看他，眼里浮起一丝暖意，想要伸手揉揉他的头发，又觉得以他们现在的关系似乎不方便再做出那样的举动，最后只是微微的笑了笑。

　　与时而心疼、时而惊叹、时而后怕，脸色不断变化的少年不同，波特夫妇显然要冷静得多。

　　他们得承认，这的确是个很优秀的孩子，无论心性还是能力，都足以让任何家长自豪。

　　就是太好了，将他们悉心培养，又宠溺太过的儿子衬托得像个不懂事的小孩儿。

　　血缘魔法不会说谎，知道自己的孙子有那样的成就，心酸与欣慰都是难免的，但见惯了为了家族继承权勾心斗角，手足相残的例子，他们不得不考虑的更多一些。

　　强势到曾经一手掌控英国魔法界的后裔，和当下尚且天真稚嫩的继承人出现在同一个时空，真的是件好事吗？

　　私心里，他们宁愿放弃让波特家更进一步的机会，也不愿詹姆，或是他将来的孩子失去应得的东西。

　　“对外当然不能直接公布真相，”弗利蒙想了想，才略带些谨慎慢慢开口道，“如果你不介意，我们可以以远亲的身份来往。”

　　波特家几代单传，族谱都是有据可查的，英国魔法界的贵族圈就这么大，姻亲关系复杂交错，谁对谁心里还没点底呢。

　　关系太过亲近了，外人没准还会像詹姆之前误会的那样，真把他当做自己的私生子呢。

　　想到这里，弗利蒙忍不住又瞪了自家儿子一眼。

　　哈利淡淡的笑了，拍了拍想要站起来反对的詹姆，轻声应道：“都听您的。”

　　对上那双平静得似乎已经看穿一切的眼眸，弗利蒙竟有些不自在起来，清了清嗓子转移了话题，“马尔福家那个小子又是怎么回事？随随便便的就敢对詹姆动手，像什么样子。”

　　“是我的错。”哈利低眉顺眼的说道，姿态放得很低，“如果我一早说清楚，就不会有这么多误会了。”

　　尤菲米娅微微摇了摇头，“再怎么样也不该用攻击魔法对付自己的同学，那孩子的心性很有问题——”

　　她还想说些什么，又突然反应过来，要站在长辈的立场上干涉眼前这人的感情问题，似乎还早了些。

　　他们甚至还不熟，这个孩子出生到现在，居然还是第一次回到波特庄园。

　　这种念头让她莫名的难过了起来，不由自主的就放软了语调，“和他好好谈谈吧。”

　　“明明是我先动手的，”詹姆摸了摸鼻子，呐呐的说，“我这不是挺好的嘛，父亲母亲你们就别再提这事儿了，好丢人——”

　　他飞快的冲哈利眨了眨眼，像是在告诉他一切都由我来搞定，又对犹自不满意的父母摊了摊手，“论辈分，那可是我的，呃，儿媳妇呢。”

　　几人闻言都眼角抽搐，一时间囧得无言以对。

　　詹姆很无辜的眨着眼，“我又没说错。”

　　“行了行了，去睡吧，明早你们再回学校。”弗利蒙从来都拿这个混小子没办法，“你也是……哈利，早点休息。”

　　哈利微笑着起身，“不了，我得回霍格沃茨去。”

　　“我也回去。”詹姆立即表态。

　　弗利蒙气得吹胡子瞪眼，“嗨你们两个——”

　　“改天再来正式拜访，”哈利轻声的说道，“卢修斯那边我不大放心。”

　　两人最终还是顶着弗利蒙不悦的目光离开了波特庄园，哈利幻影移形带着詹姆来到霍格沃茨附近，又沿着小路慢慢的朝城堡走去。

　　“我是说真的，”寂静的夜色中，詹姆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，“刚才的确是我先动的手，要是有人敢当着我的面欺负莉莉，我也会那样反应的。”

　　哈利扬了扬眉稍，“这是在替卢修斯说话？你可不像是那么大度的人，詹姆。”

　　“那不一样，”詹姆磕巴了一下，“毕竟是你喜欢的人啊。”

　　他已经觉得羞愧极了，怀疑一直那么喜爱自己的哈利是父亲的私生子，怀疑他所有的偏爱照顾都是别有用心，还那样气势汹汹的去质问，否认了他为自己所做的一切。

　　哈利刚才一定很伤心。

　　“我还是不喜欢他，”詹姆小声嘟嚷，“可他那么在乎你——”

　　而他已经清楚的明白，那样真心实意的在乎，对眼前这人有多难得。

　　“谢谢。”哈利还是没忍住，想要揉一把他的脑袋，手刚抬起来，黑发少年就别扭的躲开了。

　　“等会儿——”詹姆为这种小事又纠结了起来，“你在哄孩子吗？还是觉得好奇怪——”

　　“好吧。”哈利叹了口气，眼里有那么点小失落。

　　詹姆瞟了他一眼，慢吞吞的将脑袋重新凑了过去，不情不愿地说：“那——就一下。”

　　哈利扬起的手指在半空中顿了顿，最后还是搭在了自己的额头，别过头去低声的笑了，“的确很奇怪。”

　　城堡里火光昏暗，他将人送到格兰芬多塔楼，才开口说道：“活点地图借我看一下。”

　　詹姆掏出口袋里那张羊皮纸，就见他抽出魔杖点在上头，很熟悉的念起了他们争论了很久才确定下来的咒语。

　　“我庄严的宣誓我不怀好意。”

　　他有种想要捂脸的冲动，早知道这玩意儿以后会传给自己的孩子，就不该选最中二的那句呀，虽然听起来很酷，被哈利这样一本正经的念出来，简直羞耻感爆棚。

　　哈利盯着还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那个名字，眼神复杂的合上了地图，心里沉甸甸的。

　　“恶作剧完毕。”

　　他将重新变得空白一片的羊皮纸还给了詹姆，离开前都没忘警告一句，“不许偷看，不许夜游，早点休息。”

　　我们两个到底谁是谁儿砸？！

　　詹姆气呼呼的瞪着他的背影，直到人绕过走廊消失在视线里，才扒了扒乱糟糟的头发，悻悻的钻进了门洞。

　　哈利回到了他们方才起冲突的那条走廊，铂金发色的少年独自站在窗边，安静的望着月色下格外静谧的霍格沃茨，仿佛抱着某种微弱的期盼，固执的等着什么。

　　他沉默地走了过去，将浑身冰凉的少年拢在了怀里，语气淡淡地问道：“要是我不来呢？”

　　“我不知道。”

　　卢修斯仰起头，神色惘然，“要是你不来，我一点办法都没有。一点都没有。”

　　哈利轻抚着他的发丝，将他慢慢的按在了胸口。

　　“我最害怕的就是这个，”卢修斯揪紧了他的外套，低声的喃喃道，“不顾一切的投入一段感情，却没法儿完全的掌控它，不知道未来会怎样，不知道会不会受到伤害，不知道最终……会不会失去……”

　　“我不相信永远……爱上了……又渴求永远……”

　　“你说一万遍我爱你，都没办法让我安心……承诺可以是一场文字游戏……刻骨铭心的真爱也是会变的……”

　　“如果它变了……我要怎么办……我一点办法都没有……”

　　“卢修斯——”哈利低低的念着他的名字，犹如叹息一般。

　　“我曾经以为自己会接受家族联姻，不需要爱情，只要尽到伴侣的忠诚与义务就足够了，彼此需要比彼此相爱更能够长久。”卢修斯喉咙里哽咽了一下，“可我爱上你了——多可怕……”

　　“我是个斯莱特林，哈利，没有纯粹的爱着一个人的可能，也不懂得无怨无悔的付出，给你的一切，都是为了换取同样的，甚至更多的感情……可是，哪怕得到了，我仍然不敢轻易的相信那些……”

　　“就算没有感觉到威胁，终有一天，我也会忍不住用自己的办法确定你是否真的爱着我——”

　　“刚才我让你失望了，对不对？”他死死的扣住了哈利的腰，似哭似笑的呜咽道，“你还会相信我吗……还会爱我吗……我这么……这么过分——”

　　会被厌恶，会被防备，会被放弃……所有最糟糕的可能全都化作尖厉的嘲笑，在漫长的等待中喋喋不休地出现在耳边，几乎将他逼疯。

　　哈利的心情复杂得无以复加，安静了一会儿之后，还是动作很轻的捧起了他的脸。

　　手指拂过恋人泛红的眼角，哈利微微低下头，满含怜惜地吻了吻他沾染着泪水的湿润眼睫。

　　“的确过分。”他说，“明知道我爱你，还说那么多让我心疼的话。”

　　卢修斯忍不住抽噎了一下，红着眼与他对视，那双温柔的绿色眸子靠得极近，专注的眼神仿佛自己就是他的整个世界。

　　“我也好奇永远是什么——不如一起去看看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