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HP]When I met you (1)

       “起、床、啦!快起来懒虫波特——”

  头顶的木板窸窸窣窣地往下掉着灰尘和木屑,小床上的黑发男孩儿不耐烦地用手遮住了脸,将脑袋往被窝里头缩了缩。

  “砰砰砰——”

  紧闭的门被大力地拍了拍,一个尖锐的女声在门外骂骂咧咧地催促了几句,男孩儿终于睁开了眼,一脚蹬掉了被子,扒拉着乱糟糟的头发坐了起来。

  狭小昏暗的碗柜里,他默念了好几遍要忍耐,才摸索着穿上了过于肥大的牛仔裤和T恤,推门走了出去。

  “今天是达力的生日,”高个子的女人抱着手臂居高临下地瞪了他一眼,“是个好日子,哈利,我希望,一切都能好好的——”

  她意有所指地拖长了音调,“正常的——”

  哈利低眉顺眼地应道:“是的,佩妮姨妈。”

  说着,他又仰起头,对着一旁胖嘟嘟的大肉球露出一个真挚的微笑,“生日快乐,达力。”

  看起来脾气不大好的男孩儿被他这么一笑,刚举起的拳头在半空中停住了,用力挥了挥,“快去厨房!我要吃烤肉!”

  “啊,好的,马上。”哈利飞快离开了他拳头挥舞的范围,嘴角上扬的弧度慢慢拉直了。

  在他熟练地翻动着烤肉的时候,一个身材高大肥壮的男人迈着沉重的脚步踏入了厨房,在他身后停顿了一会儿。

  正是这家的男主人,他的姨丈弗农·德斯礼,他的嗓门也不小,吼起人来中气十足。

  “打理好你的头发小子!”

  背对着他的哈利偷偷翻了个白眼,将烤肉装进了餐盘,又开始煎蛋。

  达力已经胖得低头看不见自己的脚尖儿了,他的好姨妈居然还觉得自己的儿子最近憔悴了不少,一边伤感地叫唤着可怜的达力宝贝儿,一边在饭桌上拼命往他盘子里堆上更多的食物。

  哈利继续当他的小透明,埋头迅速又安静地吃着属于自己的那一份,努力降低存在感。

  “你是路边需要抢食的野狗吗?”佩妮很嫌弃地扫了他一眼,“慢点吃能急死你吗——哦我的小乖乖,别这样,来,再加一个煎蛋……”

  黑发男孩儿手里的动作微微一顿,用餐的速度明显放慢了许多,他低着头,额前的碎发遮住了神色,依旧保持着安顺乖巧的姿态。

  此时的达力还在为少了两件礼物的事用力拍打着桌面,弗农满脸堆笑毫无原则地哄着他,直到他肯吃东西了,才拿起了自己的刀叉。

  短暂的和平因为哈利无处托付,需要和他们一起去游乐园轰然破裂,达力开始大喊大叫,在他满脸愤怒地砸了一个杯子之后,躲在角落的黑发男孩儿才怯生生地开口。

  “其实我可以继续待在碗柜里,”他说,“你们把门锁上就行了。”

  佩妮犹豫了一下,摇了摇头,“社区附近不是有个游乐场吗,你去那儿呆着吧,我们下午就回来。”

  她从厨房找出一个装着半袋干面包的纸袋,“带上你的午餐。”

  自觉已经尽到了监护人的责任,德斯礼一家开开心心地出发了。

  哈利则带着他硬邦邦的午餐,穿过社区的小道,来到那个设施都被拆卸得差不多的游乐场。

  这儿有些偏僻,已经废弃许多年了,平时少有人来,他将面包放在疯长的野草旁,过了一会儿,又觉得不放心,在纸袋上戳了一个洞,挂在了秋千架暴露在外的长铁钉上。

  铁质的秋千布满了锈迹,哈利在缺了角的木板上坐下,慢吞吞地摇晃着,听它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,渐渐合上了眼。

  眼前虚无的黑暗中亮起一抹光,他往前用力奔跑着,直到撞入了一道无形的屏障,才停了下来。

  这儿是一个很难用言语形容的幽静森林,四处朦胧的柔光似乎只在人的梦境中才可能会出现,宽广无际的空间内,粗壮的古树盘绕交错,浓翠欲滴,长而细的藤蔓上开满了各色的花,随意缠绕着一个个造型奇异优美的树屋。

  最精致华美的那座树屋下,一抹淡如月光的身影倚靠在苍劲的树干旁,似乎正在假寐,比常人更尖的耳廓上,停留着一只色彩斑斓的小蝴蝶。

  “老师。”哈利放慢了动作,有些担心地轻唤了一声,总觉得他比自己上回见到时要虚弱了许多。

  蝴蝶翩然离去,那人睁开眼,光华流转的蔚蓝眼眸中漾起浅浅的笑意,“怎么白天过来了?”

  “他们出门了,”哈利挨着他坐下,很是依恋地将脑袋靠在他的大腿上,手指握住了一小缕未束好的浅金色的长发,“我想来看看老师。”

  “受委屈了?”那人用手指轻轻捋着他的头发,语带关切地问道。

  哈利没有说话,好半晌才唔了一声,然后小声地嘟嚷起来:“我觉得自己好奇怪,刚才佩妮姨妈教训我的时候,我想要忍一忍的,可是脑子里一直有个声音……”

  他嘴角微微耷拉了下来,声音变得小小的毫无底气,“要我用您教的咒语狠狠地弄死……”

  哈利咬了咬下唇,眼神羞愧又惊惶,不敢去看他的神色,“我没这么想过,约书亚老师,真的,我从不用它们做坏事。”

  约书亚眼中掠过一抹淡淡的忧色,纤长的手指有意无意地拂过他额头的那道伤疤,语调舒缓地安抚他,“我相信你,哈利,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孩子。”

  哈利抿着嘴笑了,哪怕没能得到一句解释,也为他的话安下心来。

  他刚才为什么要羡慕达力呢,那个坏小子有爸爸妈妈,可他有全世界最好的老师啊。

  “昨晚练习太久了,先休息一会儿吧,”约书亚的声音温柔得仿佛一阵和暖的微风,“待会儿我再教你一个有趣的新咒语,嗯?”

  黑发男孩儿点了点头,倦倦地趴在他身边,在浅淡的清香和婉转的鸟鸣中安静地闭上了眼。

  约书亚很轻地抚弄着他的发丝,低低哼唱了起来,灵动的音符就像是漂浮在空气中的蒲公英,随着微风流浪的姿态自由又柔软,一直飞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,也吹进了男孩儿轻飘飘的梦里。

  被枝叶筛得细碎的阳光散漫地落下,跳跃的光点洒满了整片树荫,悠扬的尾音慢慢收拢,消失在微风中。

  约书亚缓缓抬起手,碰触到一点阳光,白皙的指尖放在眼前,半透明的质感如同蒙着一层薄纸一般。

  他的脸色一如往常那般淡然自若,低头看着那个蜷缩在身边的孩子时,才轻微地叹息了一声,面上浮现出些许怅然。

  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  “哈利!去拿信!”

  餐桌上,弗农翻着报纸,很不耐烦地吆喝了一声。

  “好的。”哈利跳下椅子,顺带着躲开了达力气派的手杖,往门口走去。

  邮箱里有一张漂亮的明信片和一个灰扑扑的信封,比它们显眼得多的,是一个厚厚的,像是羊皮纸材质的信封,上头用墨绿色的墨水写着哈利·波特这个名字。

  有人给他写信?!

  哈利第一时间怀疑这是一个恶作剧,或许皮尔斯那些人觉得哈利小可怜越来越不好欺负了,所以想了一个新鲜的法子打发假期无聊的时光?

  不管怎样,这是他人生中收到的第一封信件。

  哈利将“自己的”信塞进了牛仔裤的口袋里,它太过肥大,以至于根本看不出与之前有何不同。

  平安无事度过了一整天,哈利好几次偷偷的观察过达力,都没发现什么端倪,这才排除了他的嫌疑,毕竟达达宝贝儿实在不是什么藏得住心事的人。

  洗完衣服后他才被允许睡觉,迫不及待地回到了碗柜里,害怕会被发现,进门便熄了灯,将之前藏好的信翻了出来。

  此时佩妮和弗农正在客厅里看一部喜剧电影,急促又滑稽的音乐声中,夹杂着他们高昂的笑声,没人记得要关上走廊的灯,哈利借着木板缝隙透出的光辨认着那几行漂亮的花体字。

  “萨里郡小惠金区女贞路4号楼梯下的碗柜 哈利·波特先生 收”

  他抿紧了唇角,小心地将信拆开了。

  “亲爱的波特先生:我们愉快地通知您,您已获准在霍格沃茨魔法学校就读……”

  如果不是提前接触过魔法,或许他会把这封信当做一个可爱的笑话,哈利这么想着,将羊皮纸上的内容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,细细寻找有用的信息。

  一所不知是否正规的魔法学校通过某种渠道,掌握了他的信息,还自说自话地给他寄来了录取通知书。

  那些人管自己叫巫师而不是魔法师,他们还有所谓的国际魔法联合会,看来同类挺多,至少已经多到需要组建自己的政|府组织来管理。

  而且——

  用手指摩挲了一下羊皮纸,哈利脸上故作深沉的揣测,忽然变成了一个囧囧的笑。

  那些家伙还活在中世纪吗?还是说,这只是某种复古的潮流?

  找不出其它线索,他将信件收到了隐蔽的角落,一边琢磨着猫头鹰到底是什么暗号,一边轻手轻脚地上了床。

  依旧是那片似真似幻的森林,黑发男孩儿兴冲冲地飞奔向自己的老师,打算和他说说今天碰到的新鲜事儿。

  约书亚看起来精神多了,没等他开口,先一步含笑说道:“我找到回家的方法了,哈利。”

  兴奋的表情登时僵在了小脸上,哈利张了张嘴,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舌头,“啊?那可真是……太好了……”

  他咽了口口水,眨着眼很小心地问道:“我能不能……能不能一起……我会很听话的老师……我可以帮忙干活儿……干什么都可以……”

  “哈利——”打断了男孩儿越说越慌乱的话语,约书亚半蹲在他面前,注视着那双湿漉漉的绿色眼眸,语气温柔又无奈,“我曾经对你说过的,精灵之森根本就不存在于这个世界——而我终究是要回去的。”

  “那……什么时候?”哈利忍着泪,喃喃地问他。

  “今晚,”约书亚拧着眉叹了口气,似乎有些抱歉,“错过这个机会,恐怕还要等很久。”

  哈利沉默不语,再怎么聪慧早熟,他也不过是个小小的孩子而已,面对突如其来的分离,除了茫然地接受一点办法都没有。

  求老师为了他留下来那样的念头刚生出一点点,就被他用力地压下了,怎么能那么自私,独自一人被困在这儿不知多久的老师,现在终于能够回家了,他凭什么阻拦呢?

  “那您以后还能回来看我吗?”哈利想起传说中精灵悠长的生命,就像平时和他撒娇一样,软绵绵地央求道,“如果,如果不能回来,也不要忘掉我好不好?”

  一百年、两百年……许多许多年以后……老师还会记得他吗……

  “我怎么会忘记你呢,”神情自然地回避了第一个问题,约书亚微微弯起了眼,扬起手指很轻很宠溺地戳了戳他的脑袋,“你可是我唯一的,最宝贝的学生啊。”

  一点微弱的柔光随着这个动作滞留在黑发男孩儿的眉心,闪了几闪,化作一朵舒展的花瓣形状的印记隐没在皮肤之下。

  满心都是难过与不安的哈利对此无知无觉,揪住他的衣袖,仰着头很努力地露出一个笑,“我也会永远永远都记得老师的。”

  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  “哈哈哈哈哈哈——”

  屏幕里,倒霉的主角在激烈厮杀的场景中狼狈地躲闪着,滑稽可笑的动作逗得德斯礼夫妇哈哈大笑,笑得几乎喘不上气。

  弗农一边笑着,一边用力拍打着身下的沙发,动静大得淹没了其它所有不该存在的声音。

  佩妮抹了抹笑出泪的眼角,趁着广告时间,起身到厨房倒了两杯水,路过楼梯口的时候,顺手关上了走廊的灯。

  楼梯底下那个狭窄的空间彻底陷入了黑暗,蜷缩在角落的黑发男孩儿紧紧闭着眼,大滴大滴的泪从眼角无声的、接连不断地渗入破旧的枕头。

  像是被烈火炙烤的疼痛,让那具瘦弱的身体难以自控地抽搐着,无意识抓向额头伤疤的手被某种肉眼无法察觉的阻碍弹开了,重重撞在了身侧的木板上。

  即使是这样,挣扎在噩梦中的男孩儿依旧压抑着抽气的声音,本能地将所有呜咽全都堵在了紧咬的牙关内,没敢泄露一点点。

  在这栋房子里保持着安静,就像他从不存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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